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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黑車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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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黑車廂

往日於攝政王府內, 總覺夜間微風習習,雖偶帶涼意,卻總似樂曲悠揚。

可這會子, 宮門口急掠而過的風,卻好似昔日北境戰場上的金戈鐵馬般,浩浩蕩蕩撲面而來。

晏檸雙手環抱了自己,欲於這風中,護住身上尚存的那點暖意。

微紅的雙眸,一瞬不瞬地仰視著崇弈面龐。

高懸著的燈籠於烈風中搖擺著,映得他眉下、鼻側忽明忽暗的一片。

“阿檸,聽話。外面風大, 仔細受涼。”

崇弈這話本就輕柔,又被驟風呼嘯蓋去大半, 晏檸只覺傳入耳中的聲音,縹緲不實。

雙臂愈發摟緊了身子, 她咽下欲泣而出的那聲哽咽,咬了咬唇, 問道:“你又傷了?”

崇弈回應她的, 卻只有長久的默然。

因聽了她欲泣未泣之聲而起的心疼與慌亂, 被死死壓抑著,只那閃動著的眸子,稍顯了絲情緒。

晏檸此刻盡已了然。

如若今日,她未曾因了心憂而來, 他是準備在外處理了傷,再回府?

他口口聲聲諾了她, 叫她不必憂心他安危。如今,一日甚未過完, 便又添了新傷……

也不知是心疼或是懊惱,總歸崇弈的這一陣沈默,終究催了她淚下來。

淚珠自眼眶中帶出的,僅餘的那點子溫熱,瞬息間被吹散了個盡。

面頰只覺,一縷涼意滑落。

晏檸覺眸中刺痛,閉了眼,垂首片刻,便覺一股熟悉的氣息包裹,堅實的懷抱擋去了刺耳風聲,予了她滿滿的暖意。

她伸手欲擁他,卻被他又阻了手,沈柔的話語自發頂落下,這一次,清晰地傳入了她耳中。

“雖是小傷,到底見了血,你若碰著了,又該難受。”

話語間,溫熱指腹於她額前輕撫,為她捋回了幾絲被吹亂的額發。

晏檸突地擡手,胡亂抹去頰上淚痕,急道:“我……才不會這般無用!”

話音方落,抓了他手腕,往他馬車行去。

可崇弈腳步未動分毫,待晏檸拖拽了他兩下,又回頭狠瞪了眼,他才妥協,單手扶著她上了自個兒的馬車。

車廂門關起,影七自覺駕了馬車往王府行去。影月、碧荷則駕了方才的馬車回府。

車廂內未燃燈火,車門及窗簾子又厚重,阻絕了外界光亮。

乍然於明亮光線處而來,車廂內的這一片昏暗倒變成了純然的黑暗。

眼睛捕捉不著一絲光線,嗅覺觸覺卻都異常靈敏。總之,晏檸確定,她聞著了頗濃的一股血腥之氣。

晏檸正欲伸手摸索,便被崇弈抓了手,拽入了懷中。

掙了片刻,自他腿上離開,坐在了他身側。

“阿檸……”崇弈拽握於她臂間的大掌未松,出口之聲也略顯緊澀,“難受嗎?還是……仍在氣我?”

她午後置氣而眠,他卻無法守待她轉醒,實怕了她更惱了去。

於宮門口見著她的那瞬,他幾乎拉不住自己的腳步,下了車便想去尋她。

想問她,氣可消了?想告訴她,成婚之事都已妥帖。

可到底慮及背上血汙,再不願她為自己難受。

晏檸伸手於黑暗中摸索了片刻,緩緩俯身於他腿上。

“早不氣了,是我……自個兒心軟應了你。”

她覺握著她的那手,稍松了些,想是怕極她再鬧脾氣,這t會子聽了這話,才放了心。

“影衛傳信,說你去見太皇太後了,怎地就又傷了?可有傳太醫處理了?”思及他下車時那般姿態,晏檸話中又顯了些急切。

崇弈松了握她的手,於她背上輕撫著,良久,才低低回道:“無妨,不過吃了母後一戒鞭。只衣袍沾了血,怕你見著難受。”

“可你……”可他方才下車時,那副模樣,真的,只一戒鞭嗎?

“阿檸,”晏檸疑慮尚未出口,又被崇弈截了話頭,“母後已允了婚事,只氣我任性,故而教訓了下。”

想到他前次違了太皇太後令他納她為妾的意,被打的那一背戒鞭之傷,晏檸似了然了今日之事。

可細細想去,又總覺哪處顯了怪異,只一時間摸不著頭緒。

一陣靜默,她伸手欲去尋他被桃枝傷了的那手,他不知有意或無意,竟躲了去。

“有傷。”崇弈似知她心中所思,主動解釋著。

下一刻,那只於她背上輕撫著的大掌,尋著了她尚半懸的小手。五指探入她指縫中,輕握成拳,又將她手送至唇邊,細細於每一根指節處印下溫吻。

指上濡熱的觸感,令晏檸又憶起午後那一場荒唐,覺了面上一陣赤燙,忙向下拉拽了下手。

崇弈亦未阻攔,便順著她,將二人緊緊交握的手,置於自個兒腿上。

晏檸覺那握著她手的掌心,似有薄汗滲出,惹得她指縫間覺了絲涼涼的潮意。

臉上熱意退卻,心口轉而升起一股子酸澀之感。

“崇弈。”晏檸被他握著的手緊了緊,柔嫩指腹於他手背處下壓,那一瞬間的脹然似緩了緩心口的酸澀,“再不要讓自個兒傷了,好嗎?”

大掌似顫了顫,但只瞬息便恢覆日常。

黑暗中傳來他清嗓的低咳聲,而後是他沈然的一聲應和:“好,不讓阿檸憂心。”

應是擔憂崇弈傷勢,影七駕著馬車駛得極快。“噠噠”的馬蹄聲並著車輪於地面磨擦的“隆隆”之聲,直直傳入晏檸耳中。

那聲音擾得她心間不安猶勝,空著的那手,伸探於他頰側,又轉至他高挺的鼻梁,下滑至溫軟的唇。

崇弈忽而啟唇,含了她不安分的那根手指,燙熱的舌尖蓄意於指尖惹著事兒。

一陣劇烈而陌生的,顆粒般具象的快意,自指尖瞬間傳遍全身。

晏檸喉間溢出一聲嬌嘆,慌亂著用力抽回了手。

許是逗著了她,許是她不再置氣甚而關懷於他,總歸崇弈似徹底松了心,低低笑了兩聲。

晏檸雖有絲著惱,但這一聲笑,終究是沖淡了方才壓抑的氣氛。

她神思於他安危處拉回,又憶起傍晚於廚房所聞之事。

“崇弈,你這幾日這般忙碌,可還有事未同我說?”晏檸斟酌著詞句,嗓音似還因方才之事顯了嬌意。

“嗯?”崇弈低應了聲,頓了一會兒,語帶調笑道,“這會子,著急了?”

“啊?”晏檸原意是要問他北燕來使之事,哪知他會誤會了是……問婚期,一時有些楞然。

“後日進宮,擇算婚期。”崇弈說這話時,握著她的手愈發緊了。

後日?

晏檸心中斟酌一陣,今日太皇太後允了婚事,竟未當場擇算婚期?

許是,皇家考究,連擇算日子的日子,也需挑個良辰吉日?

這麽想著,覺這時間似也合理。只急著追了崇弈一句:“我可隨你同去嗎?怕你再惹了太皇太後不快,又遭罰……”

若她在旁,崇弈便是倔脾氣上來,她還可勸解一二,免得他再無端招了罰。

“不必了,母後有氣,今日當都出完了。阿檸安心待在府裏便是。”崇弈幾乎毫無猶豫地回了她,只語氣卻溫柔至極。

她憂心他、掛念他,他怎會不喜?

只他實不願,她再與那深宮有半點聯系,哪怕是去母後宮中。

但凡進了那扇宮門,便似無數不定和詭譎纏繞。

他再不能,接受任何一絲失去她的可能。

崇弈這麽幹脆地回絕了,晏檸便也不再堅持。

她一個待嫁的,若是上趕子要去摻和男方家選日子的事,也屬實怪了些。

被他帶偏了話頭,又緩了一會子,她才反應過來。

小手於他蟒袍衣襟金絲繡紋處摩挲了好一陣,才問道:“聽聞,北燕使團將至,怎……未聽你提起?”

“尚早著,朝中主戰主和兩派仍鬧騰著,於我而言,倒是助力。”崇弈話到此處,便止了。

他知晏檸聰慧,必懂他心中所思。也因此,實不願多向她提及,免她又平白多些事情去憂心。

“可……”

“阿檸,我尚傷著。”崇弈打斷了她話,握著她的手松了去,又來抓了她於衣襟處不安分著的小手。

待他抓了那手到唇邊,灼燙氣息噴拂其上,晏檸才又紅了臉,反應過來他所指何意。

“阿檸只需安心待嫁,其餘交給我便好。”溫熱雙唇隨他話語,在她手背處輕蹭,惹得她躁癢難耐。

她氣得掙了手,他倒未強留,只任她甩了手去。

“你如今……你……”手撐著他腿,坐直了身子,黑暗中她辨不清他面上表情,但便是猜也能猜到。

“怎地了?”崇弈輕幽問道。

明知她說不出口,卻還要相問,晏檸愈發氣了。

“你……沒皮沒臉。”

話出口後,她旋即悔了。只未及反應,人便被他又抓到了腿上跨坐著,一手攬了她腰,吻住了她尚自嘟囔著的小嘴。

晏檸心中尚驚著。

莫不是,於這黑暗中失了視線的,只她一人嗎?

到底還是心疼他受了傷,輕掙了幾下未能掙脫,她便不再抗拒。

可崇弈似有些過了頭,初時為了堵她話語而來的吻,慢慢顯了絲急切。

晏檸不敢推拒,又怕極了,他若再似午後般失了控,這可是……在馬車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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